键盘中国

 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扫码快捷登录

搜索
baidu
摇滚王勇老师单编弹唱教程第十一集发布音符之声扩展包豪华版V6重磅发布: s670 770 970 775 975 sx700 sx900 Genos Tyros5
查看: 5376|回复: 16

[转贴]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5-6-16 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登陆,参与交流。无法注册或登陆请加QQ群:777694204 或Email:admin@cnkeyboard.net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

x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组图)
泡泡俱乐部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1):
不久前,听到66岁的马季先生在电波中说起相声的现状:
“有人抱怨春节晚会中的相声不好,认为相声现在已经不行。照我看,没那么严重。现在的春节晚会要向全世界直播,所以它不可能给相声太大的发挥余地……”
我对这席话颇不以为然。既然要搞全世界直播,又何必叶公好龙地顾忌相声会丢民族的脸?事实上,如果相声已经无力承担起批判现实的使命,它就应该自觉退出舞台;目睹春节晚会连续十年的堕落史,我想它的命运不应该、也不可能由相声来挽救。
因为,作为艺术的相声需要关怀现实,而春节晚会则不;只要听见赵本山瓮声瓮气的“风景这边独好”,全国人民就满意了。
想写一组札记,回忆一下我们曾经拥有过的可爱的相声艺术。




马季先生见证了解放后相声艺术的五十年历程,他写过和演过的作品也是时代痕迹最重的。抗日战争、人民公社、大跃进、工业化多多少少都在他的相声中出现过。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正式意义上的歌颂体相声理所当然地从马季开始,他也全身心投入为工农群众服务的艺术事业中去。因此我们听到这样的情节:中国登山队攀上珠峰后,必须先插上红旗、安上毛主席像(登山英雄带的累赘不少),然后才能欢呼(《登山英雄赞》);共产党员邵桂英严肃地对她丈夫说:我最爱的不是你,我最爱人民公社(《女当家》)。在我看来,马季、唐杰忠留下的最经典的歌颂型相声,当数《找舅舅》、《桃源新貌》两段。而今年年初的相声大赛上,两个穿军装的小伙子竞相自夸“江主席看过我放的礼花”、“江主席听过我鸣的礼炮”,大概可以标志着歌颂型相声的穷途末路。
不能承担批判现实使命的人是没有资格说相声的。马季有他真正的杰作,那就是《多层饭店》。在这个有着一大套组织机构的饭店里,中国行政单位可笑的臃肿尽显无遗。马季说的“我住店办手续,差点吐了血”想必会引起同行政机构打过交道的老百姓的共鸣。

一进大门,被一个老头拦住了,要检查介绍信和身份证件,于是有了下面这段对白:
——这(指介绍信)上面写的什么呀?
——上面写得很清楚嘛。
——我知道,我不认识字。
——不认识字你看他干什么啊?
——这是上级规定的一道手续,非看不可……

申请住店,首先要填表格,每一份都是“密密麻麻、四十多项”,填写的要求是“有你就填、没有你就画叉”。所有表格开头都有“姓名别名曾用名性别年龄籍贯职业出生年月日本人出身家庭成分”这些我们熟悉的内容,往下看则各异:

本人面貌特征:身高体重、腰肥裤长、脸上有无痣、身上有无疤、手上几个斗几个簸箕(唐杰忠插话:他这儿通缉在逃犯哪!)……
本人有何疾病:血吸虫/黄热病/胆结石/白癜风/脑膜炎……半身不遂/产后失调/心肌梗死/骨质增生/抗O是否正常/转氨酶有否下降/血色素有否偏高/胆固醇是否增加/照过X光没有/做过心电图没有/打过预防针没有/种过牛痘没有/住过几回医院/去过几次火葬场了……
本人睡眠有何特征:是喜欢偏着睡侧着睡仰着睡还是习惯于站着睡;睡眠有何习惯——打不打呼噜、撒不撒意境儿、说不说梦话、有没有咬牙放屁叭唧嘴的习惯……
本人伙食标准——是吃六毛三的、吃八毛二的、吃一块零四的还是吃一块五毛九的(我凑个整行不行啊?)
本人喝不喝酒;喜欢曲酒/喜欢白酒/喜欢黄酒/喜欢色酒/喜欢汽酒/喜欢药酒;酒后撒不撒酒疯,撒酒疯有和表现:是哭是笑是吵是闹是打人是骂人,进店喝几次打算闹几回……

仅凭我记忆中的这些内容,就可见这套申请程序的幽默。
为填写所有的表格,我走遍了饭店大大小小的办公室,工作人员有看报的、有听收音机的、有叮叮当当打家具的、有睡觉的、有打扑克钻桌子的……让人想起刘震云的小说。我记得相声中这样的一段对白:
——一走进会计室,站起两位女同志接待我。
——还真够热情。
——就听这个跟那个说:“小张,我来办吧,你抓紧时间把那基督山看完了吧”,那个说:“哎别别,你看我三四天都没工作了,还是我来办吧”,“咳我该工作还得工作啊”,“你该歇着就歇着吧”,“好好好你管我不管”,“得得得你办我不办”。
——最后谁给办了?
——俩人谁全没管。

等到费劲周折住进了房间,“我”向服务员提出“我晚上有演出,能不能每天提前半个小时吃饭”,服务员答应为我煮碗面条,但还得“填个表”。表填完之后,又经过层层审批:
组长批了:同意,请副科长一阅
副科长批了:同意,请科长酌定;
科长批了:同意,请副处长审批;
副处长批了:同意,请处长圈阅;
处长批了:同意,请文化局开证明来!

“我”心想这碗面条看来是吃不成了,反正就住三天,干脆买个面包对付了得了。可笑的是第四天坐火车回北京,饭店经理居然跑到火车站来了,一边跑一边嚷:
“老马,老马——那碗面条批下来啦!”

要让一种曲艺形式矛头直指贪污腐败、扫黄打非、民主政治、社会转型,那永远是妄想。凭一段《多层饭店》,马季、唐杰忠做到了一个相声演员所能做的一切。十年前我初次听到这段相声,到现在不下30遍,马季把一幅题写着“官僚主义”的世相图,永久镶嵌在了我的头脑之中。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2):侯跃文、石富宽




前排:郭荣起,常连安,张寿臣,马三立
中排:常宝华,张庆森,朱相臣,侯宝林,常宝霆,苏文茂
后排: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常宝霖

有些不认识,看来楼上的也是传统相声的爱好者

1990年前后,相声界掀起了一个重新发掘传统相声的热潮,正赶上国际相声交流演播,一时间上海舞台煞是热闹。姜昆、唐杰忠和常宝华、常贵田排了不同版本的两段《相面》,姜、唐同时带着加拿大徒弟上演久违的名段《金刚腿》(郭启儒、郭荣启等老前辈演过)。那一场盛会中,侯跃文、石富宽带来的是《口吐莲花》——一段几乎已经被遗忘了的传统节目。
侯、石是自幼即结下的铁定的黄金搭档,四十年来佳作不断。流传最广的,莫过于《乾隆再世》中那个自封的诗人兼书法家在长城城砖上刻下的四行字:“到此一游,消闷解愁,远望群山,一锅窝头。”从此,那些百无聊赖的旅游观光客多了一个笑柄。其实,后来此人在云岗石窟老佛爷的脸蛋子上刻的那首《西江月》,更有玩味余地:
云岗石窟/漂亮,佛像刻得/真棒,
双手合十/想对象,愁得脑门/倍儿亮。
侯跃文的成功之处,在于他表演的投入足以使观众相信,这个一心想成名的小伙子打心眼儿里满意自己的杰作。同样,他照王羲之的字帖练书法,写完后拿去给“同院买冰棍儿的张奶奶”看,并听取她的评价。在这些地方,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和他的“无知无畏”一样教人动容。
一段《乾隆再世》耗时近半小时,其间真正的笑料却寥寥无几,然而每一次哄笑都伴随着炸雷般响起的掌声。至今我想起这两首顺口溜,还觉得回味无穷,忍俊不禁。小伙子最后在四川武侯祠写对联时露了马脚,被警惕性极高的文物管理人员送进了公安局。这个结尾依然是喜剧性的,我猜想他在警察面前是否也会像面对文物管理员那样大言不惭:“我是北方的书法家侯跃文哪。”

90年的《口吐莲花》,算是侯跃文、石富宽艺术生涯登峰造极的标志了。传统相声《口吐莲花》之所以被人抛弃,乃是因为其中有捧哏演员挨打的情节,而逗哏演员装神弄鬼,用自己会练气功、会表演“口吐莲花”蒙骗捧哏的,也没有多少“深刻立意”可言。而在改编的段子里,台词是这样的:
——上次我在北京吐了一回,当时还有好多外国人在场。我吐完了,只见台下噌噌噌蹿上四个外国人来,手里拿着一打票子,绿色的,我也不知道是美金呢还是法郎,估计也就一万来块钱吧,当时就说了:“侯先生,上我们那儿吐去吧,一回一万块钱”,我说我不去我不去,我上你们那儿干什么,这么些中国人我还吐不过来呢……
这时石富宽一付惊讶的神色:
——这我得练练,这好啊这个,我不用一万块钱,我吐一回,五毛就行。我要是到外国去转一圈,一天吐个十回八回的,回来我也大亨啊。
“气功师”就是在对方的强烈求教下开始表演他的绝技的,他提出:要吐莲花,就要请几位神仙,就要念咒语,就需要一面锣以把神仙召集过来。至此,好戏开场了,侯跃文念咒语请神,石富宽充当了那面可怜的锣,在每一句咒语后面拳打自己脑袋,嘴里喊“嘡——嘡——”
且看侯跃文如何请神:
一请天地动(嘡嘡),二请鬼神精(嘡嘡),三请茅老道(嘡嘡),四请姜太公(嘡嘡),五请猪八戒(嘡嘡),六请孙悟空(嘡嘡),七请沙和尚(嘡嘡),八请是唐僧(嘡嘡),九请毛阿敏(嘡嘡),十请刘晓庆(嘡嘡)。
请来马玉涛(嘡嘡),再请郭兰英(嘡嘡),请来张蓉芳(嘡嘡),再请聂卫平(嘡嘡),请来袁雪芬(嘡嘡),再请侯宝林(嘡嘡),请来唐尧东(嘡嘡),再请傅玉斌(嘡嘡),前锋调马林(嘡嘡),后卫调高升(嘡嘡),早请早到(嘡嘡),晚请晚到(嘡嘡),若请不到(嘡嘡),铜锣相教(嘡嘡),请神接神(嘡嘡),八抬大轿(嘡嘡),近水泼街(嘡嘡),黄土殿到(嘡嘡),快到上海(嘡嘡),大舞台报道(嘡嘡),上海刮风(嘡嘡),注意感冒(嘡嘡),计划生育(嘡嘡),尤为重要(嘡嘡),四化建国(嘡嘡),生活提高(嘡嘡),注意学习(嘡嘡),天天看报(嘡嘡),中东战争(嘡嘡),洋枪洋炮(嘡嘡),贪污受贿(嘡嘡),手铐脚镣(嘡嘡),要吃白薯(嘡嘡),注意广告(嘡嘡),要听相声(嘡嘡),我是头号(嘡嘡),天也不早(嘡嘡),人也不少(嘡嘡),抬头观看(嘡嘡),众神来到(嘡嘡),众神来到啦——(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嘡……)

改编后的《口吐莲花》仍然是一场骗局,一场捉弄者与被捉弄者合演的笑剧,只是在笑过之后我不得不轻轻感慨一声:一个人居然会心甘情愿地狠命锤打自己的脑袋。当他被钱迷住心窍的时候。



左起:常宝华、常宝霖、常连安、常宝堃、常宝霆




前排左起:侯宝林、殷秀岑、常宝堃
后排左起:常宝华、马三立、韩兰根、关宏达、赵佩茹、常宝霆

[ Last edited by 菲菲猫 on 2005-6-16 at 19:09 ]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3):苏文茂先生
年初在电视里见到苏文茂老先生,他又把《批三国》节选了一段表演,马志存、王佩元之后,这次给他量活儿的是声音有些沙哑的赵世忠。比起侯批三国,苏批三国要粗糙一些。侯宝林先生分析的带“三”字的情节包括“三匹驴”、“三不明”(有名无姓、有姓无名、无名无姓)和“三妻”(吕布恋妻、刘备撇妻、刘安杀妻),苏文茂则提出“三个做小买卖的”、“三个不知道”、“三个数学家”,显然后者少几分文气,多了一点通俗。
苏先生让人着迷的是他的气质,学者气质: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平淡中透着睿智。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字个个清晰,不用大段的贯口、惟妙惟肖的学唱,苏先生的长者之风自有润物无声之神韵。“文活”一派,他之后的相声演员再无人能出其右。听苏先生叙述“失空斩”,便恨不得把那本已经破烂不堪的《三国演义》再翻一遍。苏先生批《红楼梦》,上得台后便和马志存如闲聊一般娓娓道来:

马:……那么您倒说说,这《红楼梦》的作者是谁?
苏:《红楼梦》的作者,姓曹——
马:对……
苏:曹——孟——德。
马:这……曹操哇?
苏:谁告诉你曹操的?
马:你说的曹孟德啊?
苏:《红楼梦》前八十回的作者叫曹——雪——芹。
马:那你刚怎么说曹孟德呢?
苏:你看过《红楼梦》吗?
马:我当然看过啦!
苏:《红楼梦》说的是曹雪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这么些事情,醒来之后把这个梦的内容写了下来。所以《红楼梦》是曹雪芹“梦——里——所——得”,故而叫“曹——梦——得。”

苏先生拖长音的地方总有一股灵气托着,到这时解开他小小的悬念,你会发现观众的笑声和掌声是由远及近、徐徐响起的。

传统相声里,中国古代和近代两位“圣人”各自唱过主角。马三立拿孔老夫子开涮,说穷酸的孔子为骗吃元宵,偷着把饭店招牌上的“一文钱一个”改为“一文钱十个”,还伙同颜回子路喝了几十碗不要钱的元宵汤,喝得饭馆里的元宵都成了锅贴了。但在康圣人出场的《文章会》里,马老喜剧化的形象无法让人信服他是舞文弄墨的料。《文章会》当然得听苏文茂的,而且苏先生把它演绎成登峰造极的艺术杰作。
《文章会》出场三个人物:私塾先生周蛤蟆,游学经过学堂的康圣人,以及学生苏文茂。说到康有为出题难倒一屋子学生,苏文茂有意味深长的两句伏笔:
“不是我们老师教得不好,而是康圣人出的题目,太深。”
“太深”两个字放慢语速,以至你几乎能听到舌头轻轻触碰上牙龈、并慢慢卷动的声音。相声艺术家里处理发音达到如此精致程度的,一位是苏文茂,另一位是常宝华。
学生们答完了题交卷,周老师捋着三绺青须阅卷,有这样几句经典台词:

——我们老师拿起这篇:
“嗯,这篇,词句不佳。”
又拿起那篇:
“这篇字体不妙……嗯,这篇不错……就是有几个错别字。”
——什么错别字呢?
——这个“人”字,少写了一捺……

旧式学堂教出了甭管什么字都敢写错的学生,更可笑的是,私塾先生始终端着一副为人师表的架子:能辨认出只剩一撇的“人”字,对他而言足可引以为傲了。

评来评去,当然最后这篇为老师撑了门面的“盖世奇文”,出自“苏君文茂”:
——康圣人拿过我这篇文章这么一看:
“文章奇——哉,文章妙——哉,文章奇妙——而绝——哉!”
——好,连着三“灾”,就短“八难”了!
……
然后就是和康有为的见面:
——康圣人说:“哎呀,这位就是令高足——苏君文茂!”
我们老师说:“是,正是蠢徒。”
……
寥寥数语,一个迂腐的“圣人”呼之欲出。落拓的康有为来到民间,还想在私塾里找回自信,又不甘就这样被孺子过关,最后,他出了一道“春秋题”,要苏文茂当场作答。苏先生不慌不忙,念出这两阕康有为闻所未闻的词来,把这出“文章会”彻底变成一群坐而论文的腐儒的群像。
只是苏先生最后这答题,也是一直缠绕在我心里的未解之谜。

前年,我在大剧院看北京人艺演的《茶馆》。舞台上暮色降临,苍白的月光从茶馆的门外泻下,一个小贩疲惫地拉着二轮车回家。这时悠扬的乐声飘然而起,如永定河的流水一般徐徐涌来,把一曲似曾相识的民谣送过了我的耳际:

正月里来——正月正
我陪阿妹逛花灯
花灯是假的——妹子是真情啊——
妹咂妹咂——伊呼呀呼儿嘿

八月秋风阵阵凉
一场白露一场霜
小炎霜单打那独根儿草——
挂大匾甩死在荞麦——梗儿——上——也——

那时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苏先生就在台上,一袭长衫,一脸和蔼、自信、机智的微笑。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4):马三立的平民艺术
小时候不喜欢马三立,嫌他说话嘴里好像含了口刷牙水似的吐字不清,把收音机音量开得很大,凑近了听半天还是不知所云。更气人的是现场观众的笑声格外响亮,好像包袱还特别多似的,急得我直跺脚。
后来却喜欢上说话快、机灵无比的马志明。最著名的《五味俱全》,马志明一气说来酣畅淋漓,尤其是最后“五味大侠”对四大魔头作的那段荒诞的演讲:
“呔,四大魔头听了:本大侠,为清除江湖败类、扫除宇宙隐患、捍卫地球之威严、维护世界之和平……要使那,青山常在、绿水常流,大气不污染、地面不下陷、人人住高楼、家家有电扇、穿着小西服、吃着炸酱面……”
听了十来遍,隐隐约约发现,马志明的表演里,果然有马老传下来的风格:冷幽默——侃侃而谈之中,不动声色地瞅冷子来一下。所以马家父子说相声,他们的搭档说话的机会很少,但只要一开口,准是满堂彩。马三立、王凤山讲《开粥厂》,他自称“马大善人”,满嘴酸气,把“人氏”的“氏”转文读作上声成了“人史”,这回王凤山毫不客气:
王:我好像没见过你?
马:诶,我不是此地的“人史”……
王:那么,您是哪里的“马粪”呢?
既然不是“人屎”,那自然就是“马粪”了。马志明的作品里,也常使用这样的手法,比如他介绍搭档黄族民的家庭:
马:他母亲,一胎生了两个,哥儿俩长得一模一样,这叫什么?这叫“卵生”……
黄:走!
马:你们不是双胞胎吗?
黄:双胞胎,那叫“孪生”!
马:那么“卵生”是怎么回事?
黄:鸡、鸭,才叫卵生呢……

后来听多了,渐渐习惯了他的语气语调,对马老相声的接受障碍才逐渐消除,并且知道,不能欣赏马派相声可谓人生的莫大遗憾。“帅、卖、怪、坏”——马三立是“怪”的代表,一位从来不唱,学什么都不像的相声艺术大师。侯宝林先生的唱功,专业京剧演员都叹为观止,马三立不行,不客气说,论嗓子,马老和冯巩、王谦祥等人都可以归入末流一类的。马老表演,开头常常有一段垫话,是马三立的专利,也正因为只有马老能演,才让人百听不厌。大意是这样的:
“我,先天条件太差,眼神,眼神不好,论嗓子又难听,长这模样又怪对不住你们大伙儿的……”
这几句都是实话。马老的瘦是有名的,瘦到何种程度,用一句标准的相声用语形容,就是“前胸拍点儿水,就能洇到后背上”。接下来,马老就拿自己瘦骨嶙峋的外表解嘲:
“……其实我小时候挺好看,虎头虎脑的小胖子,谁见了都爱……大了大了变这样儿了。什么原因呢?我小时候有一年开刀,动手术,动完手术就瘦下去了。您要问什么病(停顿)——痔疮。这么点儿个小孩儿怎么会长痔疮呢?这叫‘有痔不在年高’……”



---feo


回复[41]:瞧这师徒俩

---feo


回复[42]:1965年北京曲艺团学员班毕业合影
前排左起:王长友、谭伯儒,
后排左起:李金斗、李增瑞、王文友、王谦祥





尊敬的马三立老先生

---feo


回复[44]:介个

---feo

回复[45]:很喜欢古典的相声
---燕三十三


回复[46]:1979年,马季、赵连甲、赵炎、蔡兴林、唐杰忠合影


---feo

回复[47]:多熟悉的人啊


前排左起:常贵田、石富宽、侯耀文、师胜杰
中排左起:李文华、常宝霆、郭荣起、于世德
后排左起:马志存、杜国芝、赵振铎、不知道、苏文茂、李伯祥、常宝丰


---feo

回复[48]:父与子



候老先生的结婚照





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叫相声演员




木讷、厚道的外表,一双小眼睛和一对大得出奇的招风耳朵,马三立靠着这副形象打造他的“怪”派艺术。名作《买猴》当年说红了全国,据说是因为观众太熟悉国营企业里“马大哈”们的丑态了,笑声乃发自心底的共鸣。我却对马老演的那位倒霉的国营商店采购员的形象印象深刻。因为马大哈误事,把“上东北角买猴牌香皂五十箱”写成“上东北买猴五十个”,这采购员直奔东北,面对长白山的村长和猎户硬着头皮地作起了动员报告:
马:我知道,猴很不好逮,猴是很聪明地,我们人不就是猴子变的吗?
王:你说这干什么?讲讲买猴的意义。
马:要说买猴的意义嘛……这猴是很有用地。首先,这个,猴可以耍,在文化娱乐上是很有贡献地;其次,猴能看家,见到生人就抓就挠,这猴爪子当然还是很有力量地;还有,猴毛,大概、大概、大概能打毛线……
王:甭大概,打不了毛线!


马三立的相声成为一“派”了,他索性定下了“马家不唱”的规矩。马老的用意是扬长避短,把“说”和“逗”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夸住宅》、《开粥厂》、《吃元宵》,这些段子都得听他的。《吃元宵》里的孔圣人一贫如洗、饥肠辘辘,带着颜回子路闯进饭馆喝免费的元宵汤充饥,马老表现他那副无赖相,惟妙惟肖:
马:……孔子一尝这汤,粘不几儿的,像杏仁茶……圣人想:喝几碗这个不也能饱吗?
王:嗬!
马:“伙计,这汤怎么卖?”“汤?汤不要钱。”“哦?不要钱?给来三碗元宵汤!”

《开会迷》、《似曾相识的人》和《十点钟开始》,是马老作品中最有现实意义的三段。《十点钟开始》里的那个光说不干的家伙,先是要当政治家,表了一通决心后改成了军事家,再后来志向又成了艺术家。每一次表态都有一套固定的词:
——我要是不好好学习,我就不是党的好儿女啦,我就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啦……
——就从今天晚上,十点钟开始,我就要努力学习啦……怎么样我这态度,怎么样我这决心?你很相信我吧,我谢谢你,我谢谢你对我的鼓励,我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再见,再见,再见!

然而,《开粥厂》、《吃元宵》、《十点钟开始》这些作品其实并非轻松笑料的堆积。从开头的垫话起,我发现马三立一辈子在潜心揣摩民间小人物的心态。他演绎的潦倒的孔圣人,在逗人一乐的同时也让人同情:圣人为生计所迫做了一把小人,别怪他表里不一,这世上又有谁能免俗?同样,《开粥厂》虽然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发财梦,可是“马大善人”吹嘘的施舍百姓、赈济一方的宏伟蓝图却是人们所熟悉的:正因为见惯了社会上的为富不仁,那些贫穷却不乏想象力的小人物哪个不曾怀有做一回“善人”、风光一把的奢望?《十点钟开始》是十年浩劫后的作品,马三立夸出的几句海口,听起来竟是如此悲凉:
马:……到了那时候,我走在马路上你就不认得我啦!
王:你就胖了?
马:胖?胖是胖不了了。
王:哦!
马:我是说,我就不穿这样的衣服啦!我就穿上了很好的制服啊、很好的裤子啊,我胸前是挂满了奖章啊……有了钱,有了钱我就吃啊,我吃……我吃什么好呢?
王:……
马:我吃……我吃肉包子!

别笑话这个人,60多岁的他只有这么一点可怜的愿望,只知道用表态来证明自己决心之坚定。残酷的现实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而“表态”的形式一向就是把美丽的誓言变成彻头彻尾的谎言的毒剂。没人有资格指责他的朝三暮四:他能在自己的谎言面前颤抖、退却,而50年来,多少人缺乏这种勇气!

相声艺术应该是平民的艺术,可亲可敬的马老几十年来为此呕心沥血。《情绪与健康》、《讲卫生》等作品是他平民情怀的直接体现,这几个段子里,马老告诉你怎样生活、怎样保持身心健康、怎样自得其乐,听来格外温暖。当然,因了自己得天独厚的喜剧模样,他忘不了在每段相声中自我解嘲一番,就是《对对子》这样的传统节目,马老都开自己一个玩笑:
王:你给你自己写副对子怎么样?
马:……我这上联是:弟兄十二我行七。
王:下联?
马:推倒四六二十一。
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马:……弟兄十二我行七:十二生肖,我是马,我排第七个。
王:那什么叫“推倒四六二十一”呢?
马:四六不是二十四么?推倒二十一个,还剩仨立着——“三立”。
王:嘿!

[ Last edited by 菲菲猫 on 2005-6-16 at 19:17 ]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5)“单口相声之王”刘宝瑞先生
每年春节期间,我的必备的一项作业,就是听一遍刘宝瑞先生的单口相声。每年的这个时候,电台也总会连续播放数天相声集锦,并且把刘先生长长的单口放在深夜作为压轴大戏。
没有人不承认,刘先生的单口是最耐听的。作为老一辈的艺术家,刘宝瑞的嗓音让人觉得他天生就是个说书的料:清脆、干净,又因刘先生不紧不慢的语速而带上了一些韧性。坐在沙发里花上半小时欣赏一个名段——《珍珠翡翠白玉汤》、《日遭三险》或者《天王庙》,就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入刘先生带着乐感的吐字发音之中,那恰到好处的抑扬顿挫背后,隐隐贯穿着一种完美的韵律。刘宝瑞的绝活,莫过于那些常人用的语气词——表示吃惊的“啊?”、表示感慨的“嗬!”、表示失望的“唉”、甚至象声词“叭唧”、“嗞溜”、“噗嗤”——从刘先生的嘴里吐出来,就成了一种浑然天成的艺术语言,如一枚剔透可爱的卵石一般让你爱不释手。细心地聆听刘先生咬字,你一定会相信:汉语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
单口相声永恒的魅力在于巧合。然而,单口相声虽说本质上只是一个笑话或几个笑话的组合,一般听两遍已经笑够,但刘先生的作品不由你不多听几遍几十遍,因为在他猛地甩出一个精妙的巧合之前,他铺平垫稳整个故事的过程完全是一出精彩的大戏,各色人物登场亮相:《连升三级》里的“一群混蛋”明熹宗、魏忠贤和张好古;《黄半仙》里的吝啬皇帝道光和监守自盗的太监总管崔英;《假行家》里那个不懂装懂的“假行家”。而最精彩的一折,莫过于《珍珠翡翠白玉汤》。这出宫廷闹剧里的角色,上有愚蠢的洪武大帝朱元璋和他唯唯诺诺的臣子,中有欺软怕硬的县官,下有做“珍珠翡翠白玉汤”戏耍朱元璋的两个要饭的,刘宝瑞一个人,把这三等人的各具特色的言行心理刻画得惟妙惟肖。朱元璋起兵反元,兵败流落到一个小破庙里,被两个要饭的用一锅烂菜汤救醒。等到朱元璋当了皇帝,美食珍馐吃腻了,心情烦闷,于是想起当年吃的那锅美味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来了。两个要饭的得悉,揭了黄榜,进宫来为皇帝做汤。我记忆犹新的,是在朱元璋大宴群臣、用烂菠菜、白菜帮子、馊豆腐、刷锅水炖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即将端上席之时,两个大臣三更天在殿外等候开宴时的对话:
“——年兄,您喝过珍珠翡翠白玉汤吗?
——啊,没有,您喝过?
——我也没有。我虽然没喝过,可是我听家父说过,家父是听徐达丞相说的。据徐达丞相说,这个珍珠翡翠白玉汤,是非同小可呀!据说里头有山珍海味、凤肝龙髓,真是穷天下之奇珍异宝,九蒸九炼,才得制成此汤,今天我辈深受皇恩,亲尝此味,唉,真是咱们的祖德——不浅哪!”
这里,刘宝瑞评论道:他们还没闻见这刷家伙水泡豆腐什么味儿呢!
等到一溜小太监往上送汤,两人又对上话了:
“——年兄,年兄,什么地方规矩,也没有皇宫内院规矩大。
——……
——你看那小太监往上送汤,你看看他们多规矩,连正眼看那汤都不敢看。你看那不是——都偏着身、斜着脸儿吗?”
这些对话真可谓是神来之笔,小太监受不了汤的酸臭味纷纷扭过脸去的痛苦相,愣给官员解释成“皇宫里的规矩大”了。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8:53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6)姜昆和《虎口遐想》[
90年代最终被证明是相声盛极而衰的10年,从姜昆的《歌星百态》到今年《妙趣网生》的一系列节目就可看出个大概。迄今我仍然怀念上演《歌星百态》的那台春节晚会,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那时的审美观。听过这段相声后,我的成长跳跃了迷恋流行歌星的阶段,现在中学生花在这方面的大笔开销,我幸运地节省了下来。
听姜昆是从《虎口遐想》开始的,这是梁左先生的代表作,当时笑了个前仰后合。后来电台常播这个段子,我也乐得常听常笑。直到前些年,上海野生动物园真的发生了一起饲养员虎口遇难的惨祸,我翻看着报纸上持续一段时间的报道,方才意识到跟百兽之王打交道绝无相声描写的这般轻松。纵然是那个掉进虎山、有着一脑子让人忍俊不禁的怪念头的小伙子,他所琢磨的东西也不乏沉甸甸的话题。
后来重庆綦江虹桥垮塌,事故的前前后后似乎再一次印证了梁左先生洞察力的敏锐。80年代虎山遇险的姜昆念念不忘“我死了以后怎么办”、“我能不能上报纸”、“悼词怎么写”,对虹桥下滔滔江水中50多个冤魂而言竟成了一种奢望;与一场气势汹汹冲着你性命而来的人祸相比,那只躺在洞里懒洋洋打盹的老虎是何等的仁慈,让小伙子从从容容地拿起钢笔写遗言。
在老虎身边,“我”想起这辈子遗憾很多:个头太矮形象不佳、还没搞上对象、工作中平平庸庸没出过多少成绩、没上过一回报纸。看来就这样死掉实在不值,于是姜昆说要请电视台的人来“拍个老虎吃人的片子卖给外国人赚点外汇,也算哥们临死之前为七五计划做点贡献……”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善”的是,这些心里话能畅快淋漓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我总在想:为什么80年代的姜昆能动员起全身理想主义的细胞,到了90年代渐渐蜕变成老气横秋的卫道士?中央台聊天节目中,我看到姜昆对网络表现出一种只有“门外汉”才具有的好奇:“我惊奇地发现网上有那么多人在写东西,有那么多好玩的笑话……”在网络面前姜昆终于感受到他和他的艺术的落伍,他的幽默已经不再被需要。当年相声中小伙子写遗言的那支钢笔是一个颇富想象力的老太太含泪从外面扔进来的,而90年代的老头老太太成天念叨“改革春风吹满地”,这其中也包括了姜昆。当然姜昆不甘心就这样沉沦,于是96年对“足球热”的趋附、99年后介入网络,成为他病急乱投医式地追逐“时代潮流”的明证。
与姜昆的落伍相伴的,是《虎口遐想》中那种强烈的人文关怀的日薄西山。80年代人们对“上报纸”、“上电视”天真的向往,被商业炒作和自我包装艺术悄然取代;“成名”已经不那么困难了。因此,它由作为目的的“荣誉”跌落为作为手段的“资本”,“每个毛孔里都流淌着肮脏的鲜血”。虹桥垮塌事件沸沸扬扬一阵子之后,抓了毙了几个祸首,为了平息民愤当局声称要立碑“以戒后人”,并把死难者和造孽者的姓名铭刻在碑上。话音落下不久,綦江畔矗起了一座银光闪闪的雕塑。转瞬之间,一起天大的灾难为领导们新一年的“政绩工程”开辟了道路:立碑、宣传、巡回报告、总结大会、周年纪念,这些东西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写入新一任林世元、张开科的履历表,伴他们蹬着锃亮的皮鞋平步青云:理想化的“人民公仆”在现实中完全是一个资本化的职位,他们生来就是报纸电视的宠儿。
但是死者,遇难的百姓,“纪念碑”上没有他们的名字,新闻媒体上没有他们的名字。“有关部门”的食言恐怕是在意料之中的。《虎口遐想》中姜昆、唐杰忠的一段经典台词,早已洞见了那种中国式的习惯性冷漠:

姜:你说我死了算什么?
唐:哎,你死了也能上报纸!
姜:上报纸?上报纸顶多两句话。
唐:哪两句话?
姜:“一青工游园不慎落入虎口丧生,有关部门提醒游人注意安全”。
唐:就这么两句啊!
姜:你看看,连名字也不给我登,我整个反面典型……

这段对白如今再也不会让我笑出声了,而当年为之欢笑的人们可曾感到过一丝悲哀?“横死”的恐怖,每天都在有关部门的谆谆教诲、信誓旦旦中消解于无形,兼以“稳定”的名义。想起美国二战纪念馆的墙壁上成千上万个囚衣号码,在无法查实姓名的情况下,美国人对待历史、对待他们死于异国集中营的同胞采取了这样的态度,而我们用来“儆戒后人”的,仅仅是些按照汉人对历史的理解精心打造的浮雕;还有那些统一定做的蜡像,不论是死了的英雄还是活着的败类,一律面带慈祥的民族笑容。
虹桥案的死难者们,不知他们的后事是如何处理的。鉴于此案的影响,家属们应该感谢过“政府的关怀”了。那么,克拉玛依葬身火海的孩子们呢?他们生前入耳的最后一句话是“让领导们先走”,以他们的年龄,可以听懂这句话。山西煤窑的民工呢?连续爆炸发生一个月后,中央电台的播音员还在津津乐道省委会议上的指示:“吸取教训,防微杜渐”、“亡羊补牢,犹为未晚”,诸如此类,最后点评道:
“……彻底整治个体煤窑,是对生者最大的关爱,对死者最好的慰藉。”
我立刻放下碗筷,把这话记录在台历上。我宁愿听不懂它,作为中国人,我担不起这种耻辱。

姜昆有三段“历险记”:《电梯风波》中的“我”被关在电梯里,见识了“效率大楼”的官僚主义百态,最后给炸上了天,《捕风捉影》中的“我”则深受流言蜚语之苦,走投无路。三场横祸,《虎口遐想》是最著名、也是播放最多的一段。所幸姜昆安全得救了,免遭死后成为“反面典型”的厄运;更幸运的是,他得到了一个回顾自己一生的机会,且不论他想的东西有多少意义。被猛虎夺去生命的饲养员也算是幸运的了,他的横死毕竟触动了上海大小媒体一贯麻木的神经,且不论这其中有多少偶然因素。
还有什么可说的?在一个“横死”得不到应有尊重的社会,千万请珍惜自己的生命。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7):泪眼送别高英培
谨以此文送给远去的高英培先生


年初二,高英培先生走了。我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在三月中旬。猛地听见电台里高先生的门生孟凡贵说道:“有两千多人赶来为高先生送别……”我呆住了,好一阵没有回过神来。1928年出生的高先生,多年来我始终觉得他是个年轻人啊。
赵佩茹老先生的两位高徒——高英培和李伯祥身上都洋溢着天津相声演员的热情奔放:嗓门大,语速快,手舞足蹈,活力四射,但是“快嘴”李伯祥的表演有说有唱,高先生却不会唱,他以他的勤奋和投入弥补先天的弱点,把他“说”的长处发挥到极致。孟凡贵回忆说,高先生的演出,场场都如往观众群中仍重磅炸弹一般,非“火爆”二字能够形容得了的。某一回在剧院的厕所里听到外面的不断爆发的笑声和掌声,孟凡贵说:气氛热烈得“让人害怕”。
“文化大革命”结束时,高英培先生已经年届半百,然而他和他忠实的搭档、同样优秀的表演艺术家范振钰先生的黄金时代才刚刚开始,他们身后有杰出的相声作家王鸣禄先生勤勉地从事创作。整个八十年代,“高范”的黄金组合留下了一段段既让人乐得“腮帮子疼”、又给正要扬眉吐气的中国人以严肃警醒的艺术精品。《教训》这个段子是在劳教局首演的,高先生塑造了一个在家庭溺爱纵容下长大的小流氓,他从赶时髦、骂街、抢西瓜发展到持刀行凶进了监狱;另一部佳作《不正之风》的上演使“万能胶”名闻遐迩,这个到处拉“关系户”走后门的人,最后落得个用殡仪馆的灵柩车去接新娘、丑态百出的下场;《扯皮》揭露有中国特色的guan场作风;《大家研究》则通过一个父亲一天的遭遇把人口爆炸带来的社会危害性展露无疑。高英培的相声是真正的针砭时弊、直指丑恶的艺术,与之相应的是他犀利的言辞,让你在放声大笑之后不由激动地拍案叫绝。
范先生退休后,高英培又和徒弟孟凡贵搭档,推出一批新作。花甲之年的高先生台风趋于稳健,而对现实的批判力度丝毫不减当年。例如揭露吃喝腐化之风的《鱼儿问答》,由市场上假货有感而发的《假酒》。这时最著名的段子,当属堪称“反fu败”力作的《人鸟之间》:“我”办件麻烦事需要盖章,于是带了一堆礼品找到了“糊弄局”局长的家里,局长没在家,却意外地和局长养的一只可爱的八哥发生了一段谐趣横生的对话。这只八哥吃鸡鸭鱼肉、喝咖啡、进十全大补、甚至抽万宝路,在主人的熏陶和授意下,它也学会了向客人收礼。谈笑之间,这位没露面的局长贪得无厌的嘴脸已经呼之欲出了。在两次向八哥送礼之后,“我”的事儿也顺利办成了——一个沉重的话题,就包含在了一场看似轻松的奇遇中,意味深长。


我进大学以后,《欢迎批评》成为我常常重温的作品。我惊讶地发现一段八十年代的相声在15年之后,仍然足以让我们这群会议室里道貌岸然的“学生骨干”无地自容——相声描述的所有的一切无数的人仍然在一个共同的美丽谎言下进行着,而且越来越呈现低龄化的趋势。中国式的“组织生活”,在这个节目中彻底暴露了它的虚伪。这是在上级考察团考察工作的前夕,高英培以曲艺团相声大队队长的身份向自己的队员范振钰请求措辞尖锐、态度诚恳、“披肝沥胆、刺刀见红”的批评,并做了大段大段的动员工作:
“……您别害怕批评,别因为我是队长又是兼职的舍不得批评,您对我的批评就是对我的爱护,我,作为一个基层工作单位的负责人,如果不能及时发现我工作中存在的错误和缺点,我将是对人民事业的渎职对革命的犯罪……”
“……不要怕批评,同志啊,不要怕批评,我跟你讲一讲,我,作为一个基层单位的工作人,如果不能发现工作中的错误,那我将怎么样呢?我现在有决心,为了祖国的振兴,为了四化大业的完成,为了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我将像先烈那样,抛头颅,洒热血,誓将遗愿化宏图!”
“……老战友,咱们这么多年,希望你帮助我吧,给我提点意见吧,多提意见吧,我跟你说,我热爱我们社会主义,我热爱我们社会主义制度,我誓死保卫社会主义,誓死保卫光荣正确伟大的**党,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高英培,自有后来人!”
范振钰慌了:“您到这里是来征求我的意见来的还是教育我来的?”

然而这位队长真正需要的是怎样的一种批评呢?请看他的部下“乐队弹单弦的老赵”作的示范:
范:……上次那个总结会,老赵给你提意见了,态度还很尖锐,因为我没赶上,你能不能在这里给我们学学老赵那天是怎么提的意见的?
高:当着大家的面?可以,你看他那态度:
“高队长,我给你提个意见!噗!你压得我都喘不出气来了,你这叫什么工作作风?你说你,没黑天带白天地这么干,你不要命了是怎么的?”
范:……
高:“你看把你累的这身病……”
范:你有一身肥胖病!
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真要把你累垮了,我们这帮人靠谁带啊?”
范:嗬!
高:“现在我向你提出强烈的抗议,如果你再不接受,我到上级告你去!”
范:好好,高,这样的被告我也乐意当啊!
高:提意见的原则是和风细雨啊,你说我能计较他的态度吗?
范:……
高:再说他到上级告我是人家民主权利,我能不支持吗?
范:嗯,应该支持,应该支持到底,告得越高级越好!我说队长同志,我跟您商量电事儿,老赵告你的时候连我一块儿告了怎么样?
高:咳,你搀和这干什么……闻过则喜广开言路嘛,尽管老赵是这个态度,我该对他怎么着对他怎么着,该对他怎么用怎么用,像上回队里调级,啪,我就给他调了一级。
范:调了几级?
高:调了一级。
范: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起码应该调个三级四级的。
高:怎么呢?
范:像这样的老滑头你哪儿找去?
…………

八十年代我就听过这段相声,直至九十年代末、虚伪的节目早已在我身边定期上演多时,我才突然接受到“高范”传递来的告诫。我选择了形式上的不合作,冷冷地等待一出出叶公好龙的闹剧从开演到剧终。我努力躲避每一场“批评与自我批评”,实在被盯梢得紧的话,我便带上我的诗抄本,一边念,一边不时装模作样地写写。我发现在这样的场合,人们普遍使用一种无师自通的“隐语”,这种《中国黑话大全》里没有收录的语言,我根据每一次会议记录做了整理:
“工作上不够细心”、“工作方法上需要改进”——你已经在工作、而且很努力了;
“工作中要发挥创造性”——别让你任职以来的履历一片空白啊;
“学习成绩不够优秀”——可惜了,别的方面你无懈可击;
“要更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做干部难免会得罪人的;
“性格过于内向,要锻炼自己的表达能力”——以免得不到重视和提拔;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8):怀念李文华,怀念八十年代
惋惜姜昆的时候,就会想念李文华。姜昆才华横溢的日子,多亏了李文华的支持。而李文华也是自从遇上姜昆之后才算有了出头之日,之前他同许多演员合作过,都没能长久。
李文华,朴实无华的名字,却让无数人惦念着。八十年代的舞台上有了他和姜昆,多少由衷的欢笑声久久盘桓在人们耳际。姜、李搭档的表演,段段活儿都充满着年轻人的激情澎湃,而李文华那张起皱的脸上,带着孩子般天真烂漫的笑。专事捧哏的相声名家特点个个鲜明:郭启儒的慈祥,赵世忠的稳重,赵炎的爽朗,唐杰忠的厚道,李文华,人们把“蔫包袱”这个名词专门送给他,这是他莫大的荣誉。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在“蔫”里藏着机灵,他慢慢悠悠、无精打采的谈吐、那副再普通不过的嗓子,总是出其不意地迸发出幽默火花。李文华是为相声而生就的“蔫”,也只有在奇异的相声艺术中,蔫蔫的李文华才能光芒四射。
侯耀文称这两人的搭档妙在“顽童戏老叟”的效果。依我看,“老叟戏顽童”才是姜李搭档的神韵所在。比如呼吁环保的杰作《严重警告》中说到水电站的一段:

姜:我们国家有个小丰满水电站,您知道吗?
李:知道,电视里有。
姜:电视里怎么说?
李:“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
姜:咳,你说的那是小丰田!
李:你说的是大面包?
姜:谁说大面包啦?

再比如《互相尊重》,姜昆学一位广东顾客抱怨商店营业员的服务态度:

姜:“那天我到商店里去买东西,我都找不着售货员的影子。”
李:售货员哪儿去啦?
姜:“不知道,后来我说看看东西,看见柜台上放着一双皮鞋,我一碰,哇——吓我一大跳!”
李:怎么啦?
姜:“原来那是售货员的两只脚丫子!”
李:咳!把脚搁在台上了!
姜:……售货员要尊重顾客,要笑脸相迎、笑脸相送……
李:就是!
姜:你说你把脚搁在柜台上算什么意思?你脚上又没有长眼……
李:哎,要长那也是鸡眼哪!

相声理论中,捧哏演员一般代表和观众一致的“常识”,通过叙说常识和逗哏演员的话形成反差,产生笑料。李文华的捧哏,妙就妙在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本身暗藏机锋,姜昆掷出的“包袱”在他的妙语中开了花。

如果说马季的歌颂型作品由于带有太多的时代局限而使艺术性打了折扣的话,那么他的徒弟姜昆八十年代的相声成功超越了“歌功颂德”的俗套,标志着新时代相声艺术的一个巅峰。而甘当绿叶的李文华站在姜昆的身边,烘托出一代年轻人的心声。高英培、范振钰的讽刺类作品听后扬眉吐气,而姜李搭档的很多节目却以风格清新见长,有使人热血沸腾的神奇效果。《我与乘客》、《棒打与溺爱》、《诗歌与爱情》、《时间与青春》、《如此照相》,这些二十多分钟以上的段子,由姜昆清脆的嗓音和李文华质朴亲切的长者之风珠联璧合地配合表演,此时,争辩这样的作品属于讽刺还是歌颂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共同献给你一个神清气爽的夜晚。
舞台上的李文华,恰似一个过来人欣喜而好奇地打量着后辈。而这是一位多么和蔼、多么谦逊的长辈!他对新生事物总是表示敬意,总是细心聆听年轻人讲话——所以姜昆讲古代优美的爱情诗篇(《诗歌与爱情》)、讲北海的名胜掌故(《北海游》)、讲中国民谚(《谚语》)、讲珍惜时间的道理(《时间与青春》),得以投入满腔的热情。直至今天,那熟悉的《时间与青春》依然如同三月里拂面的春风一样激励着我:

姜:……所以我想给青年朋友们写一首诗,鼓励他们要珍惜时间。
李:那,咱俩一块儿写!
姜:你也会写诗?
李:嗯,我也想写。
姜:那我说上句。
李:我接下句。
姜:看谁说得快呵。
李:好嘞!
姜:(深呼吸)啊,时间——多么宝贵!
李:啊,光阴——一晃就没!
姜:要让生命——放出光辉!
李:闪着点儿亮——多美!
姜:您这都什么词儿呀?
李:这么说合辙押韵哪,好听啊!
姜:那接着来。要和时间赛跑——
李:不论谁都得挨个排队!
姜:为了理想我们谈何辛苦——
李:吊儿郎当自找受罪!
姜:前进!
李:快追!
姜:前进!
李:迈腿!
姜:……怎么迈腿也出来啦?
李:不迈腿怎么前进哪?

我没有赶上八十年代的十年,所幸还有“姜李”的相声,它们包含了那十年的激情、十年的理想主义和青春活力。磁带里还有一段《祖爷爷的烦恼》,我发现这时的李文华,嗓子已经明显大不如前。从第一句搭茬起,他过去那种独特的憨厚、拙朴的声音沙哑了许多,让人心酸。李文华终因喉癌告别舞台,不仅是相声界的损失,更是八十年代人的遗憾。看过春节晚会,再听《时间与青春》的录音,我不由感叹:人的欢笑,原来可以如此透明、率真!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9):侯宝林和戏曲杂谈
侯宝林先生离去是在1993年的夏天,我感到一点悲伤,虽然他谈了很多我不喜欢听的戏曲,可我知道他在曲艺界的地位非同一般。再看电视上先生的遗像:长脸、细目、下颌微微抬起,安详中透着飘逸,满称得上“仙逝”。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侯先生身上的确是带着仙气的,不然他无法把京剧、评戏、越剧、京韵大鼓、河北梆子等等学得惟妙惟肖。早年天桥“摆摊儿撂地”的演艺经历是这些相声前辈们共同的财富,那时的艺人往往身被多项技艺,兼采各家之长。“单口相声之王”刘宝瑞熟悉太平歌词、单弦、西皮流水,到侯先生这里,众多的京剧唱腔——裘盛戎的裘派、马连良的马派、周信芳的麒派、梅兰芳的梅派、谭富英的谭派,如数家珍,个个能学,他借助戏曲身段和宽敞豁亮的嗓子充实自己的艺术特色,逐渐形成潇洒倜傥、英姿勃发的台风。由于对戏曲的挚爱,侯派相声的半壁江山被杂谈类节目占据,谈的是“戏曲与方言”、“空城计”、“阳平关”,诸如此类。
优秀的相声演员都擅长观察生活。侯宝林研究戏曲的细致让我不得不佩服,发音、语言、动作甚至舞台道具、布景他都能侃出一大套来,时有新鲜之语。谈论典型的武戏《武松打虎》,他有一段很逗趣的议论:
侯:过去演《武松打虎》,扮虎形的那个演员最累……老虎上台来,什么挠挠痒痒啊,喝口水啊,打个滚儿啊,一见那边来人,下去了。
郭:是这样。
……
侯:现在戏曲改革以后,合理了,首先说老虎看见武松不往起站了……
郭:不往起站?
侯:老虎不能站起来跟狗熊似的。

再比如戏曲和电影的区别,也被他谈得妙趣横生:
侯:演电影的,比如说拍一群人在这儿吃饭,导演一声令下,大家坐下吃饭,吃吃吃,吃了一半导演觉得不满意,一挥手……
郭:怎么样?
侯:“添饭,重吃!”
郭:这顿就算白吃了。
侯:戏曲就不一样,它不能真吃……你多的看见戏台上也上一桌子菜,老生把胡子摘下来吃海参?
郭:那……
侯:吃完了嗓子也哑了唱不了啦!

相声表演的难度越来越低,很大程度上在于老一辈演员常演的杂谈戏曲类的节目,现在已经不多见了。要在没有多少故事情节的情况下谈好戏曲,演员在一场演出中必须把说学逗唱四门技艺完全施展,使出浑身解数保持观众注意力的集中。在存留于世不多的录像中,不着行头、只一袭灰色长衫的侯宝林仰仗着一流的唱功和出其不意的笑料,以这些节目阐发了一种富有情趣的美学理想,让观众明白:戏曲和相声一样,都是贴近生活的、意味隽永的艺术。
没有伴奏的相声舞台成就了侯派卓有特色的戏曲清唱,甚至也深刻影响到了下一辈侯跃文的清唱风格。侯宝林学过的戏曲人物从诸葛亮、关羽、苏三到祝英台,角色从老生、花脸到青衣花旦,剧种从京剧、评戏、越剧、京韵大鼓到河北梆子,样样精通。那豁亮的嗓子、纯正的唱腔得到过京剧演员的肯定。除此以外,侯宝林台下的钻研功夫远远超出了一般相声演员,深入到戏台上一举一动,据说排演《关公战秦琼》时,侯宝林特地请教了京剧艺术家:关公那个代表性的亮相姿势,究竟是左手捋髯、右手背在身后,还是右手捋髯,左手背在身后。
积累下足够深厚的戏曲造诣之后,侯宝林便不满足于单纯的杂谈了。他见证旧社会艺人的艰辛,知道身处社会底层的滋味。1949年后经他改编的《三棒鼓》,是融合戏曲杂谈和现实批判的杰作,说的是老太太赶一场庙会受骗的经过。那时的庙会,演最粗陋的戏,却转着法子骗钱。进门付门钱,坐下看戏付座位钱,戏开演之后后台打鼓,每打三下“嘣嘣嘣”,就有人出来收费:
侯:“这儿来一毛,那儿收一毛……掏钱吧老太太!”
“我进门可就给钱啦!”
“那是门前您呐跟我们这两码事!”
“是,我坐这儿又5毛啦!”
“那是座位钱您呐跟我们这两码事!”
“噢,你们都两码事啊?”
“前后台五十多人都指这吃饭一毛两毛您也不在乎多费心吧老太太!”
郭:好家伙!

侯宝林传神地模仿了看戏的老太太和庙会管事的之间的对话:前者挨了宰满面苦相,说话声音颤颤地带着委屈,后者收钱收得心花怒放,说话像连珠炮几无停顿。侯宝林那两道会说话的倒挂眉毛一忽儿收拢、一忽儿散开,喜怒哀乐在他的脸上瞬息万变。老太太说了掏钱请嫂子一起看戏,遭遇骗局时那种既要面子又心疼钱的复杂心理,侯宝林揣摩得真切:起初三次敲鼓,老太太还做出大度的样子:“唉,就当今儿我过生日!”到了第四次鼓声响起,老太太坐不住了,拉起嫂子就走:
侯:“嫂子,咱走吧咱不听了。好家伙说什么也不听这玩艺儿了,什么都没听着就听嘣嘣嘣啊!”
到了门口,把门的不让走:
“掏钱吧老太太!”
“我不听了还要钱哪?”
“刚才这句你也听见了!”
郭:嚯!

我始终相信,最优秀的相声段子是能让一个人感伤的,或早或晚。侯宝林爱拿戏说事,说的是民间流传的往事,艺人百姓对旧时代的片片记忆。他叙述的那些荒唐可笑的故事——皇帝驾崩,连红鼻子的人都不准上街(《改行》);大军阀韩复榘的爸爸蛮横无理地逼迫演员改戏词(《关公战秦琼》)——本身就是一出出精彩大戏,世态炎凉尽在笑声中融化入人心。保存这些往事(或许也是“集体记忆”的一部分?),相声的形式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忆苦思甜做得更好。
有一个段子里,侯宝林曾经声称“我在国外拿了一个戏曲博士学位”,他的毕业论文是“论戏剧与水利的关系”,想想有趣:对自己如此钟爱的戏曲,侯先生也会开个玩笑的。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10):姜昆:偶像的黄昏
姜昆:偶像的黄昏

1991年姜昆演出《着急》,当时我断然没有料到这竟然是我的偶像最后的辉煌了。因为80、90年代之交的《歌星百态》、《是我不是我》、《大相面》、《金刚腿》等段子中,姜昆依然是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着急》之后,姜昆好像突然不懂得相声为何物了,一举手一投足都渗透着笨拙。
马季对姜昆在当打之年出任中央说唱团团长一事一直颇有微词,认为行政职务分散精力太多。但是事实证明,姜昆在辞掉团长职务之后仍然颓势不减。他和戴志诚的搭档成为曲艺界公认的大败笔,戴志诚这位比姜昆年轻十岁的优秀逗哏演员,仿佛跟随了姜昆之后才一夜成名,以至没有多少人记得他和郑健、刘惠等年轻同行精诚合作的往事。



名作《着急》是相声和滋养她的中下层人民的一次亲密接触,谁料也是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作品出自梁左先生之笔,1991年的姜昆,眉飞色舞的余勇尚在,借助优秀的剧本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绰号叫“老急”的北京市民:

…… ……
——(马路上车挤)你到了单位就好了吧?
——到了单位我跟那记考勤的着急。
——跟记考勤的你着什么急呐?
——刚过了五分钟,他就给你画一道。你也不打听打听路上多少个红绿灯?是个红灯你就得停,你要不停的话,戴箍的全过来。除了那黑箍不管,是个箍他都管得着啊!
——咳!
…… ……
——孩子上了学以后我这急就更多啦。一年级天天接送,二年级上课不专心听讲,三年级功课跟不上,四年级课外活动太多,五年级学会了逃学看电影,到了六年级又面临着考试。
——考中学更着急呀!
——孩子功课不会,他老问我,你说多让人着急?
——那你帮助帮助他呀。
——我要是会的话我还着什么急?
——你也不会呀!
——哎哟,你不知道现在六年级这功课有多难!做数学题,说有一个大水池子,往里灌水,开灌水的水龙头48个小时给灌满了,开排水的水龙头69个小时给排完了,说两个水龙头一起开,多少时间能灌满这个水池子——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国家水这么紧张你灌水池子开排水管子干吗!
——咳!那不是出的算术题嘛!
…… ……
——你呀,躺下睡觉总不会再着急了吧?
——睡觉我也着急。
——睡觉你跟谁着急?
——那天晚上刚躺下,隔壁大妈喊了一句,好家伙就这一嗓子,我一宿没合眼!
——隔壁大妈喊什么了?
——“听说过两天副食品要涨价了!”
——这老太太就爱瞎传这个!

我想所有的相声爱好者都会怀念听《着急》时的会心大笑,因为那样的节目太“贴心”了。中国普通人的日子不就是这样一天天过的吗?早九晚五,油盐酱醋,拉扯孩子,捣持房子,买了紧俏商品或者便宜货,找没人地方一个人去美。姜昆从《想入非非》中的梦想捧奥斯卡金像奖的小伙子,到《自我选择》、《虎口遐想》中的怀着一点小小的自私的大龄青年,再到《着急》中的“老急”,他最优秀的几个作品中都刻画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普通人的命运和心理。姜昆的特点——个性开朗、表情亲切——决定了这是他最擅长发挥的题材。
其实姜昆并不想放弃自己所长。第二年的春节晚会上姜昆、唐杰忠出演《楼道曲》,同样是反映市民生活,然而这次他却让我感到陌生了。相声说的是两个人扛一架新买的钢琴上楼,楼道里东西堆得乱七八糟,在二楼、三楼、四楼楼道口都遭到屋主人的阻挠。本来楼道杂物是中国城市生活的一个侧面,也是讽刺的好素材,但被姜昆频频的“耍贫嘴”生生败坏了。他让每一个拦路的人东拉西扯,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又一堆话,导致作品失真,搬钢琴受苦,无法像“老急”的牢骚那样激起观众强烈的共鸣。节目临近尾声的时候,钢琴在三楼和四楼的狭窄楼道上进退两难:前面虎视眈眈地趴着一条狼狗,后面上来一个“预产期提前”的孕妇,这时候姜昆用这样几句台词做“底”:

——……站在楼梯上我是百感交集:你说搬一架小小的钢琴竟要走过如此艰难的旅程!
——是啊!
——看到这种场景,我鼻子一酸,当时就哭了!
——哎哟!
——哭的声音还不太好听:哇——哇——哇——
——咦,你怎么这声音啊?
——哪儿啊她把孩子都生下来了!
——咳!

这是一个很无奈的“底”,明显的没话找话。《着急》似乎把姜昆的才情全部用尽了,此后他以“平民心声”为主题的作品越来越矫情,越来越找不着调子,最终迎来了《踩脚》的全线崩溃:同院的一个“大哥”踩了别人一脚,花了15分钟时间道歉——海阔天空地把全球一年来发生的大事都扯了进去。
90年代姜昆相声内容上的失败,主要表现在话题上的小题大做,过分夸张。他意识到自己不能落伍,便想方设法要把“时代特征”放进节目中,无形中偏离了平民生活——姜昆笑料的原产地。他不再像过去那样谈笑风生,而是一上台就搜索枯肠竭力博人一笑,为此,他不惜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上展开不着边际的发挥,生产出《踩脚》这种靠一通胡扯“榨笑”的败作。再有一个例子,就是1993年的以“美容热”为主题的《美丽畅想曲》:

…… ……
——(姜问唐)你去整容,你老伴整不整容?
——当然一起去呀!
——整完了以后都变样啦,相互之间都认不出来了!
——有这么严重吗?
——早晨起来,钻一个被窝里两人不认识了,怎么办?
——怎么办?那就对暗号呗!
——对暗号行吗?“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么哈么哈!”
——“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
——“……哎呀老唐还是你呀!”
——可不还是我吗?
…… ……
——老对暗号也不行。
——我还有个办法:挂牌!
——挂牌?
——我爱人在动物园工作,经常给动物笼子挂牌。我把我的情况写一个牌,早晨起来挂上,就不会弄错了。
——……就你们家那个乱抄劲儿,摆的东西都找不着?那天早晨起来,手忙脚乱就挂上一个,这下全乱套喽!
——牌子上写的什么?
——“猫目,鼠科,食性杂,喜群居,秋季交配,一卵多胎”!
——咳!

相声可以逗乐,但相声不能为了逗乐而不择手段。《美丽畅想曲》中的这几个片断同样带有鲜明的斧凿痕迹,题材枯竭、语言贫乏的姜昆,不得不触犯本行业的大忌


姜昆缘何会落入如此窘迫的处境?
姜昆、唐杰忠的最后一次公开合作,大约是在1992年,那个作品名叫《人情与竞争》。那是姜唐搭档第二次上演“子母哏”(第一次演的是《反义词》,这个段子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主题是说做买卖时候“人情”不能取代“竞争”,显然,作品采用以“错位常识”制造笑料的相声惯用手法。起初是两个人各自吹嘘自己的西瓜好,讲了“人情”以后变成相互吹对方。这本来就是无甚新意的题材,不料被姜、唐二人演绎得更加不伦不类:

…… ……
——“吃了我的瓜能返老还童啊!”
——“吃了我的瓜能治男女不育啊!”
——像话吗像话吗?你的瓜还能治男女不育啊?
——那你的瓜真能返老还童吗?
——我就是这么一比。
——那我就是这么一形容!
——……我有证据:“英国首相吃了我的瓜,马上年轻十岁了啊!”
——我也有证据:“美国总统吃了我的瓜,立刻就怀孕啦!”

“常识错位”作品以荒诞为基调,要从“荒诞”中提炼出赏心悦目的幽默,殊非易事。《人情与竞争》的作者却优先考虑“时代性”:“英国首相”、“美国总统”就内含有把“时代性”硬塞进传统作品的企图。
然而,姜、唐并没有意识到这种“题材嫁接”的根基并不稳当。90年代早已不是“做买卖讲究吆喝”的时候了。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对西服革履的相声演员对口吆喝卖西瓜,还要加入“时代特征”,我难以想象他们怎样投入到自己营造的语境中去。而就这一段“包袱”本身的趣味来看,姜昆驾驭“子母哏”的能力实在有限,他期待的“荒诞”开出了粗俗而不是幽默。“粗俗”在姜昆的节目中出现,令人痛心。
同样是诉诸荒诞技巧的子母哏,天津名家李伯祥、杜国芝的《谦虚论》就完全是另一重境界。

——李老师,我们家太苦啦!
——杜老师,我们家太穷了!
——我们家半年才吃一回米饭!
——我们家掉河里才算洗一次澡!
…… ……
——我们家,六口人合穿一条裤子!
——比我们家强多啦!我们家睡觉的时候,八口人就盖一个口罩!
——哎呀你们家人都是蝈蝈啊!

《人情与竞争》的失败暴露了姜昆走下坡路的必然,以他自己的表演风格,绝对不可能演好《谦虚论》这种类型的节目。这说明:姜昆多年来一直和比他年长许多的搭档合作,他的发展空间因此受到了限制。他虽然有自己的独特风格,但缺少对多种艺术手法的尝试。随着他的年龄逐渐增大,随着他的嗓音不再清脆、形象不再年轻,随着他的搭档不再合适,他面临的“转型”难题也渐渐地浮出水面。
怀念《如此照相》、《时间与青春》、《诗歌与爱情》、《我与乘客》、《想入非非》、《如此诗人》、《虎口遐想》、《是我不是我》、《自我选择》这些姜昆代表作,它们无一例外地表现了年轻富有活力的姜昆形象。可是姜昆也和他塑造的毛毛糙糙的年轻人一样,缺少一点居安思危的意识。



和戴志诚搭档以后,姜昆彻底陷入了身份危机之中。
戴志诚也是逗哏的出身,嗓音高亢,长于“辩”而不是“垫”。姜昆不能指望他的衬托来再现自己昔日的风采。更要命的是,在戴志诚身边他是个成名已久的“相声前辈”,又是个逗哏者,然而在他的履历里,“逗哏”和“青春”从来就是同义词。这里就出现了让他进退维谷的身份尴尬——它在姜昆大器早成时就埋下了种子:搭档的特点迫使他改变风格,而原有的风格内在地限制了他的改变。
姜昆在他漫长的鼎盛时期拥有三位黄金搭档——李文华、赵炎、唐杰忠,他们仿佛度身定制的一般,于姜昆太合适了,以至于他最多只是借助搭档型塑风格,并没有产生进一步丰富自己“戏路”的需要。李文华、唐杰忠或多或少都能造成“顽童戏老叟”的效果,即便是年龄相仿的师兄弟赵炎,也是以得天独厚的外表、少年老成的气质和姜昆一拍即合的。姜昆的师傅马季在他的艺术生涯中,曾经和刘宝瑞、郭启儒、郭全保、紫阳、于世猷、李文华、王金宝、唐杰忠、赵炎等众多各具特色的捧哏名家合作过;而侯耀文、石富宽的“侯石”搭档、高英培、范振钰的“高范”搭档这些黄金组合虽然40年铁打不动,却都是从小一起学艺的兄弟,彼此心有灵犀,风格始终互补。
常派相声艺术的集大成者、德高望重的常宝华先生,上了年纪以后便专心地为常贵田捧哏。而局囿于风格的单调,姜昆多年来只能孜孜寻找重塑自我形象的机会。1995年男子足球职业联赛占领了国人生活内容的一大块,舞台上也适时地出现了一个颈挂喇叭、身着横条T恤、腆着圆鼓鼓的肚子的“姜球球”(这个名字的粗糙构思本身就是创作力衰退的表现),也算风靡一时。然而人们很快就发现,姜昆和戴志诚博来的掌声里面,掺杂了太多的“应景”煽情成分,观众的鼓掌喝彩就和京剧演员亮相时的“碰头好”一样,几近乎对“卖力气”演员例行公事的抚慰。更何况,人们通常无法拒绝给予一个慷慨激昂的演说者以掌声,只要这种演说不是反动的或者法西斯的。
可是相声终究不是以慷慨激昂取胜的艺术。侯宝林、侯耀文父子先后在自己的“柳活”节目中讽刺过“旧社会的观众”,说他们“只要觉得演员在台上卖力气,就愿意玩命地叫好鼓掌”。很不幸,迟暮的姜昆没能赶上好时代。激励过男足赞颂过女足之后,他借助足球“年轻一点”的愿望,很快伴随着中国足球接二连三的丑闻黑幕灰飞烟灭。
这就是姜昆,昔日的偶像已经步入黄昏。

相声艺术的没落,作为这支队伍中坚的姜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走下坡路的10年,也正是相声彻底沦为“助兴”节目的10年。美好的岁月只剩下供我们追忆的片断,我极力捍卫的相声的美学价值,被比我更年轻的一辈人视为怀旧情结在作祟。而90年代以降,除了物质生活之外,还有多少值得期待的东西?
现实让我们遗忘了曾经有过的美好。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可爱的相声艺术(11):后现代洗礼下的相声
有一年的一个晚上,我在公交车上听过一场即兴京剧表演。表演者50多岁,带了一台新买的洗衣机上车,双臂支在包装箱上,不打招呼就开了唱。我还很小,只记得周围乘客喝彩阵阵,票友越唱越来劲。那时车厢里的顶灯光呈暗黄色,黏乎乎的,很像农村办社戏时的那种光、那种氛围。我恋恋不舍下车的时候,似乎把那黄光也粘了一身回家。
人们对某种美的偏爱,往往是秘密的,甚至连自己都意识不到。我长期审美地疏远我在其中生长起来的城市,却在很久以后才察觉到。它没有古老的城垣,号称全方位开放,它不知封闭为何物,从不限定自己的世界,但它固有的美学默认了和我的距离:我不喜欢它的芜杂,不喜欢它和任何一个临海的城市一样,像一张嘴或一处伤口似的,敞开在苍穹之下;不喜欢昏昏然沉溺于它营建的不辨晨昏的繁荣,也不愿被它逼向自然主义的另一端,去刻意找寻那些能征兆返朴归真的地方。一个城市如果本身不富含恬静和真的质地,它追求恬静和真的结果只会使它更加喧阗。
我在公交车里曾目睹20次以上的吵架,却只邂逅过一场京剧。这很正常,谁能指望天天到汽车上蹭戏听呢?况且,文化消费这个偏正词组,前两个字是偏,后两个字才是正;艺术最终是城市施舍给它忠诚的市民的一道大餐,以弥补日常生活匮缺的美感。然而,豪华的剧场本身只能供有限的美学理想驰骋,它必须指示特定的场所,取消邂逅带来的惊喜;它必须求得投入与产出的合适比例。从前现代到后现代,视觉艺术和人的距离随着影院的出现而拉大,又随着影院进入家庭而缩短,黑压压一片能指符号填充了新的文化需求,人们手持遥控器指东打西,以为“美”从此可以被轻易摄取。而其实人们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人们对美的欲求因选择的无穷多而趋于模糊失序。我因此总是怀念公交车上的那一幕,我知道,唯有在那样一种特定的场合,那样一种在我身边业已不复存在的形式中,我的欲望能够确定,进而,我能够衡量自己的财富。
我怀念一种直面语言的体验。
大学里我几乎没听过相声,耽于卧室里的谈天说地。不时地,我会报几句菜名电影名,或者用“吹毛求屁”、“清蒸乌拉圭”等稔熟于心的词汇博人一笑,它们得自我抱着录音机过夜的童年。我疏离这门纯粹的“语言艺术”,起因于难以容忍她被人们的视觉迷恋所侵蚀——那种迷恋不仅仅表现为以MTV的形式为录音配像,把语言魅力的施放过程强行纳入视觉主义逻辑,更致命的是它侵犯了相声的叙事学原理。杰姆逊说过,在黑白片时代,电视电影仍然为叙事服务,视觉形象环绕一个中心情节,推动故事的发展;而彩色电影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它灿烂的画面以吸引感官为手段分散了人们的注意力,凭借丰富的能指覆盖所指,进而颠覆了所指的主宰地位:彩色带来的是不真实。人们可以欣赏它的每一个细节,因为每个细节皆有色彩。为相声制作MTV,将造成不同性质的符号介入从而引起不和谐。



听几遍马三立、王凤山二先生的《似曾相识的人》,就能体会相声特殊的叙事技巧。开场第一句“这个节目叫《似曾相识的人》”落实了演员和观众之间的距离,但随着演员的入戏,这种距离渐渐化为无形——叙述故事的逗哏演员悄然进入故事之中,直接演绎作品,捧哏演员则仿佛站在戏台和观众之间,烘托一个唯利是图小人的花言巧语。介于评书的“叙”和话剧的“演”之间,相声兼采两者之特点,因此演员游弋在多重身份之间:叙述人、故事当事人、观众代言人,入乎其内、出乎其外,凭借身份的来回变换构筑起情节。这里,相声完全是人的杰作,演员必须运用多种语言表现方式——声调、方言、歌曲、戏曲、肢体语言、表情语言——才能确立起舞台上的立体效果,她不能趋同于道具布景一应俱全的话剧。
车厢里的京剧之所以成为我记忆中闪亮的部分:因为它标注了一种离我很近的语言之美:在黯淡灯光之下,夜倏然映衬出人的主体的完美曲线,从寂静的天幕垂下一阵天然的满足感。主体的应然命运就是对天然的理想阐释,就是化作扑面而来的美的光源,这种感觉不仅可以欣赏、聆听,更可以触摸——语言和人合而为一。由此,我一直疏远电视里经常重播的唱段,就像疏远我后现代的城市。由此,后来当我听到侯宝林、刘文亨、赵振铎等先生的柳活相声时,我突然感到有位久违的朋友在召唤我,昔日的邂逅终于现身于此刻,化作一份淡淡的惊喜。作为汉语口头语言的艺术,相声是艺术家凭借一己之力打造的魔术,拥有一套别具亲和力的话语系统。平庸的生活中听一段精彩的相声,就仿佛语言的体温从四面八方越过感觉的边界。
然而城市标榜着“加速度时代”的强大力量,它嫌弃缓慢的沁入,它日益排斥原生态的东西,代之以“我们可以拥有一切”的幻觉。阿尔贝•加缪说过:我们放逐了美……它永远不会让任何事物走到极端,因为它从不否决任何事物——神圣的或理性的。然而我们正处在一个二元截然对立、非亦步亦趋即惨遭淘汰的世界里。构成这世界的永恒性的东西被处心积虑地切除掉了:自然、海、山巅、黄昏时的冥想——还有纯正的语言和驾驭语言的魔术师。前不久,大卫•科波菲尔来了,他也是我美丽的童年记忆的一部分,那时有一档常播的节目把他舞台上的魔术和生活场景下的戏法结合起来,总是让我着迷。如果要对我现在的美学理解进行追溯,它最早可能出自这位魔术师的洗礼。可惜,魔术早已进入高科技道具时代,舞台上的大卫设下重重机关,他背后是黑得看不见皱褶的帷幕。我心中对“昔日的邂逅化为惊喜”的期待顿时不复存在。我远远地望着他移山倒海:他做的事情已经和我毫不相干。
我在这里提到魔术,是因为觉得它和相声坐在同一座考场里:艺术是继续为人的感官无限提供杂错纷呈的刺激,还是昂扬唯一的主体、唯一的纯正、拉近和人的距离?我敬仰那些相声前辈运斤成风的技艺,他们当空抓来包袱溅起笑浪,犹如魔术师信手拈来鸽子和鲜花。而现在说相声的上台没说几句就高喊“灯光!”“音响!”“伴奏!”他们完全压制了相声语言的潜力。
当相声演员冯巩和其他行业的精英站到一双话筒前,当相声节目中频频出现rap节奏,当电视图像背后传来我熟悉的相声录音,以城市商业文化为代表的那种追求速度的美学理念再一次展开了攻势。自由与囚禁之间总是存在悖论。相声以语言符号进行其他符号不能进行的游戏,却被视为故步自封、自我囚禁。让相声接受后现代主义洗礼的企图正在膨胀,反权威、无中心的“拿来主义”成为新的价值信条。然而,那些创意无限的人恰恰无心为相声澄清其固有的价值——这种价值正存在于特殊的表达方式、表演形式之中;他们一心追随大众文化的滚滚浪涛,却遮蔽了“直面语言”的真实体验。反权威、反主体、无中心的后现代思维表现在当代相声中,就是剥取世象的一层表皮,刷上层层技术涂料。表面上,相声被掺入了大量新事物,但就一种艺术的真谛被掩饰、被压抑——这也是所有艺术在我们这个时代的普遍命运——而言,那些别致的新产品却雷同得可怕。
我始终感到,90年代以来相声圈里兴起的“换包装”题材不是偶然的,它预示了相声自救的当下努力将款步走向饮鸩止渴的绝路。灯光、音响、无原则地改变“包装”、对现代传播技术的任意模拟和搬用,将一些可机械复制的东西带进了一门传统艺术,导致形式的模具泛滥成灾挤占了内容的座席。人们的确意识到了危机,却迷失于“象”的无物之阵,无意去探寻相声之“本”何在。事实上,米歇尔•福柯早已注意到了“话语转型”的问题:不同的时代存在不同的话语型构——因此,当我们阐述相声传统遗产的时候,我们身处的现实语境、文化冲突、修辞背景不可能不起作用。那么,我们挖掘传统相声遗产,就绝不会是因循守旧的复古。我相信,相声需要反复的追问而不是随遇而安,需要向内的开掘而不能任意宰制,她越发展,就越需要被置于一种更高也更严格的尺度之下——因为她产生于一套独特的语言符号,她既然要发出不同以往的声音,就应该受到固有美学的检验。
就应该找回“直面语言”的原生态的质地。
我想起海德格尔的名言:“拯救并不仅仅是把某物从危险中拉出来。拯救真正的含义,是把某个自由之物置入它的本质中。”人们付出巨大代价才得到了一点贴近“存在”的东西——才和“美”有所相遇,现如今她却正在轻易地被失去。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就借助诗人王家新的话作结:我们所谓的“坚持”,其实是在以后。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5-6-16 22:5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喜欢马季,李金斗,刘群。特讨厌姜昆,一个人比手画脚,不住的傻笑,让人莫名其妙。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5-6-16 23:54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糸“湿水棉花无得弹”粤语也有杨达、王俊英。
感谢楼主发这长帖,辛苦啦!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5-6-17 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津是曲艺之乡,我从小是听着相声和评书长大的。在相声界有这么个说法:如果这位相声演员得到天津观众的认可,那他才算真正被观众认可。足见天津在相声界的重要地位。很多相声名家都出自天津或者跟天津有密切的关系。目前为止,基本上所有的相声我都听过来了。在天津,广播电台每天有两个 频道都播放1个小时的相声,每逢周日下午,天津人民广播电台文艺台还会举办“相声大会”,从下午4点一直播到晚上8点。那些经典的段子其实都播放过无数遍了,但是人们还是百听不厌。相声节目收听率一直名列前茅。所以,不用怀念。因为相声就在我们身边。如果别的城市的朋友听不到这些相声节目,那没问题,网上也有这些大师们的作品。如果你找不到,那就来找我,你能想到的,基本我这里都有。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5-6-17 0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从小就爱听相声,几乎所有的相声名段都听过,现在相声已经青黄不接了,现在出来的相声演员实在没什么特色.风格不听也罢,不过还是会经常在网上找些老相声演员的段子来听................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5-6-17 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李主任,能否帮我找一下马志明的<<五味神拳>>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5-6-19 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相声严重被小品侵袭,相声不象声了!
温馨提示: 发帖标题请概括内容,回帖请勿使用无意义字符或纯表情。积极参与发帖回帖交流能提高会员等级(提升下载权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闭

站长推荐上一条 /2 下一条

微信公众号|领红包|举报|黑屋|手机|Archiver|官方QQ群:777694204|键盘中国 ( 粤ICP备19059169号-1 )

GMT+8, 2025-10-21 03:52 , Processed in 0.055979 second(s), 22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